歲月讓人成長，然而想要成長得更快，經歷的不僅僅是歲月，還要有危機，有苦難。

這些，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才會體會得到，才會恍然發覺某一天突然成長了。

程嘉懿安靜地看著劉軍醫，等待著可能不會得到的答案。心裏確定，不論得到得不到答案，這一趟她和杜一一都避免不了的。

她沒有去看秦風，她這才恍然發現，一路以來，她一直以為可以依仗依靠的人，其實只有她自己和杜一一，再沒有別人了。

周圍一片沈默，連剛子都疑惑地瞧著劉軍醫。

程嘉懿有實力是不假，不然也不會小小年紀就做了“程老板”，但她再有實力，也只是個未成年的女孩子，劉軍醫何至於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她去那麽危險的所在？

那裏，連秦風都退避三舍。

有人的目光向秦風看去，但嚴明的紀律和對秦風的信任，讓他們並沒有出聲。

劉軍醫笑了，“程老板，你電視劇看多了——就這麽定了。秦隊他們還有他們的任務，我們一會就去。”

程嘉懿咬咬嘴唇。衣服包裹了她的臉龐，誰也看不到她的表情。

“你……”

杜一一才說了一個字，就被劉軍醫打斷了。“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，然後我們就出山。”

寒風凜冽，直接透過衣裳吹到皮肉內，骨子裏，可真正寒到骨子裏的卻是劉軍醫的話，和沈默著沒有阻攔的秦風的態度。

杜一一抓著程嘉懿的手不由握得緊緊的，牙咬了起來。

他們，他們不就是要回到華國嗎？不就是想要借條船上的艙位嗎？他們能拿出來的已經都給出去了，可還要拿命來換。

程嘉懿輕輕拍拍杜一一的手背，對他搖了搖頭。

曾經她也會很憤怒，但現在，她已經不會憤怒了，甚至連生氣都沒有。

人若是不在高位，憑你有本事又如何，充其量也只是個打手。

還是她不夠強大。

可再強大，能與國家機器抗衡？

程嘉懿垂下眼眸，看著她手上新長出來的肌膚。

難怪小說裏那些穿越到過去還是什麽地方的人，不是依附於一個強大的後臺，就是自己直接成為別人的後臺。

可惜，她一直沒有抱到大腿，也一直沒有振臂一呼就群起響應的本事。

“好，你非要我們去，總得告訴我們那邊到底有什麽危險麻煩吧。”杜一一咬著牙道。

“據說……”

劉軍醫才說兩個字，就被程嘉懿打斷了。

“我不聽轉述。”程嘉懿的聲音聽起來心平氣和，她的視線越過劉軍醫看著秦風，“秦隊，你能給我說說當時的情況？”

秦風心底難得出現了些愧疚的感覺。

如果程嘉懿和以前一樣那般地不依不饒，他愧疚的心理即便出現，也會很快消失。

然而這次的程嘉懿似乎是認命了。

“我們被巨人吸引，翻過第二座山，就能看到一座湖。”秦風走過來，隨手折了跟樹枝，蹲下在雪地上畫著，“湖面上水汽很重，我們才走到水汽範圍內就發現不對。”

說到這裏，也沒有什麽可以隱瞞的了，秦風又站起來。

大家的視線隨著秦風擡起來。

秦風整理下身上的衣服，“我們就在水汽範圍內很短時間，三兩分鐘，就發覺不對勁了。”

程嘉懿和杜一一本來心裏就懷疑了，這下更加確定了。

“時間很短，除了長高了些，我們現在還沒發現身體其他變化，性情上……”秦風難得遲疑了，“應該……”

大家的視線在秦風和於他一起回來的人身上反覆徘徊了幾次。

“就是說，之前你們看到的巨人，我們遇到的大了好幾倍的野豬，都因為那個湖水了？”杜一一看了眼湖水遠山的方向，“野豬貌似沒啥特別的，巨人的智慧瞧著也不低，也沒瘋狂——秦隊，你確定你身體再沒有其它反應？”

和程嘉懿一樣，他們對秦風的稱呼從秦哥變成了秦隊，在大家基本統一的稱呼裏，這樣的變化並不明顯。

秦風垂眸瞧著杜一一，點點頭。“是的。”

“還是有點。”程嘉懿也站起來，“你們之前獵殺變異人幹凈利索，現在也同樣幹凈利索，但我看來有點報覆心理。有點血腥了。”

秦風怔了下。

劉軍醫偏下頭，似乎回憶了下，神情有些猶豫。

“走吧。”程嘉懿沒有等秦風回答，對劉軍醫笑了下。

程嘉懿的笑隱在衣服後邊，眼睛裏並無笑意。但沒來由了，劉軍醫的心忽然抖了下。

程嘉懿答應得太痛快了，痛快到讓他懷疑了。

“等會。”劉軍醫脫口而出。

程嘉懿詫異地看著他。

“稍等會。”劉軍醫重覆了句，“我想想。”

程嘉懿瞧著劉軍醫，似乎又笑了下，緩緩坐下。

空地裏的氣氛莫名有些覆雜，除了尷尬好像還有些緊張，狐疑。一時，沒有誰再說話，只有偶爾的山風吹來，積雪晃動塌落的聲音。

環境一靜下來，任何思慮都會被放大，包括本來不敢有的想法。

程嘉懿出神地望著遠處的山頭，心內紛亂。

她不止一次考慮過自己的退路，然而一次次被現實推翻，包括現在，她再一次狐疑了。

她之前的想法對嗎？

她現在走的路對嗎？

難怪有急流勇退這個詞，難怪有那麽多不得已。

思緒紛亂中又想起了寧上校，想起自己，越發覺得她似乎高看自己了，太看重自己了。

不然，就自暴自棄自生自滅好了。

而寧上校和秦風此刻的心理，卻出人意料的一致。

程嘉懿忽然如此好說話，明知道極為危險卻答應了，不會是……

兩人都是經過風浪的，也見過和經過背叛，此刻，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這點上。

程嘉懿未經過訓練，尤其未經過愛國主義訓練，還是在這個末日經過了危機利用背叛過的，如果真有什麽想法，不是不可能的。

秦風和劉軍醫不由對視一眼，都在對方的眼神裏看到了和自己一樣的想法。

程嘉懿幾乎已經是托孤了——把暖暖和亮亮還有他的人全留給了寧上校，身邊只有杜一一，而他們剛剛就是要程嘉懿和杜一一一起陪著單槍匹馬的劉軍醫的。

雖說以程嘉懿和杜一一平時裏的為人，不至於會對劉軍醫做什麽手腳，但是，但是這次實在是他們理虧的。

眼角的餘光不由看向程嘉懿，卻見程嘉懿和杜一一低著頭，看著交握的雙手。好一會，程嘉懿的手反過來，仿佛安慰一般反握住杜一一的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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